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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越战争亲历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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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3:58
标题:
中越战争亲历回忆录
越战记事》之八:打仗的时候吃什么
用枪打水牛,子弹这边进去那边却不见出来,每打一发子弹,牛就抽搐一下,一支步枪八发子弹打完,牛还傻愣愣地站着,滞滞的善善的眼睛瞅着你,让人不忍心再开枪。无奈饥饿难耐,咬牙走近些,换把手枪抵住牛头,闭紧眼睛一枪毙掉。
部队要去越南打仗了。这天早上,连长隆大礼对我说,你们班今天帮着炊事班杀猪,不论大小一律杀掉,然后腌起来,随部队一起走。
饲养员蔡锡山红着眼睛,生离死别似的从猪圈里赶出了他的26头猪,最小的才出生3天,很有些“满门抄斩”的凄楚。
一周后部队出发,在5天的闷罐车行程中,自带的家底完全没派上用场,部队午、晚饭皆由铁路沿线的军供站保障。但见足球场般的巨大餐厅里,几百张餐桌纵横摆开,官兵列队进入,一声喝令齐刷刷坐下,四个硕大的菜盆、一木桶米饭随即几位粗胖丫头“呼嗨”一声抬上桌来。我还记得菜盆中总有一盆是红烧肉,肉块大得惊人,头几顿还被吃得净光,可后来就越剩越多了。
开进途中每人每天还要发2两白酒,说是政治任务,一定要喝掉。确实,有了这东西,少做很多思想工作。
到了广西边境,自带的腌肉还没吃完就开始出境作战。出境前,每人发一个猪肉罐头、两个脱水菜罐头,压缩饼干随便拿。可是官兵们宁肯多带弹药,也不肯多带干粮。大家都说:有枪有炮还能找不到点儿吃的?弹药不够那可是要人命的!
出境头两天,炊事班还能让连队吃顿热饭,但第三天就熄火倒灶了,说是哪里冒烟哪里就落炮弹。没辙,只好吃干粮。
打开上海产的2公升猪肉罐头,咦!上边一小半都是雪糕似的猪油,谁能吃得下呀?于是纷纷丢掉;脱水菜罐头酸酸甜甜倒是好吃,但是丢掉的也不少。为什么丢掉?因为士兵身负大量的武器装具,每日如牛负重,谁不想丢掉些累赘?丢什么?只有丢罐头。
然而再往后,官兵们就开始为他们的丢弃而后悔了。
在越南的热带雨林中作战,后勤保障的难度超乎人的想象。以前越南人和美国人打仗,物资前运多是靠密林中的 “胡志明小道”。由于地形复杂加之保障困难,美国军队打了12年,耗资四千多亿美元,始终不能攻克越北;现在我军在此作战,从北方的冰天雪地陡然来到东南亚的热带雨林,脱下棉衣就开打,仿佛地球人到了月亮上,部队不迷失方位已是幸运,哪里还顾得上肚皮的事情?
罐头早就扔了,压缩饼干已经啃光。头几天,指导员还猫着腰满堑壕地转,告诫官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云云,到后来就不吱声了。
官兵饿得两眼发绿,咋办?
连长痛快:下山杀牛!
用枪打水牛,子弹这边进去那边却不见出来,每打一发子弹,牛就抽搐一下,一支步枪八发子弹打完,牛还傻愣愣地站着,滞滞的善善的眼睛瞅着你,让人不忍心再开枪。无奈饥饿难耐,咬牙走近些,换把手枪抵住牛头,闭紧眼睛一枪毙掉。
水牛轰然倒下,四脚朝天伸直,像个硕大的八仙桌翻倒在稻田里。士兵上前挥刀砍掉一条后腿,血淋淋扛在肩上,掉头飞奔上山。
牛腿被砍成拳头大的肉块,点把火略微一燎,撕扯着吞下,吃得满脸沾血。
两天后转移阵地,官兵下山,却见那牛好像还没死,剩下的三条腿似乎还在颤动,垂死的牛眼盯着你,叫人愧疚不已。
士兵下山执行游动哨、搜索等任务时,常常还要“顺手牵羊”,带一两只鸡或鸭回来。阵地上缺水,只好活生生撕下鸡皮,扯出肚肠,然后割成几块,血淋淋分了。能点火的话就燎一燎再吃,不能点火只好生吃了,狼吞虎咽,猿人似的。人不饿到极端的地步,很难理解“茹毛饮血”的道理。
我初到广州时,人家问我敢不敢吃白斩鸡,说那东西带红。靠!小菜一碟。
一仗打完,连队转移阵地,山下有一小溪,官兵非常渴,拥上去便喝。喝完了觉得不对味儿,四下一看,上游十来米处竟泡着一具炸烂的越军尸体。现在想想很难理解,在越南不管你吃生肉也好,喝脏水也好,官兵们居然没有一个闹肚子的;每日风吹雨淋,夜里冻得打哆嗦,竟没有一个感冒的。
在战场上,战友就是生死兄弟,一支香烟点着,你传我我传你,会不会抽都要抽几口,不抽好像就不是兄弟了。撤军回国那天,20公里的山路,连饿带累走不动了,我摸出最后半块火柴盒大小的压缩饼干,士兵每人分了指甲盖大的一块,我是班长,只吃了些碎屑。
撤回国境线后,放开肚皮吃饱了饭,立刻埋头睡觉,昏天黑地睡了两天,醒来时,大量给养和慰问品已堆满连部:奶粉、猪肉、水果、蔬菜…… 只屑半个月的光景,眼前又是一群健壮的官兵了。
作者:
沉默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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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3:59
《越战记事》之九:打仗的时候怎么睡觉
出境之前,官兵的背包全放在了边民的家里,身上能只留了件方形雨衣,又当褥子又当被,睡觉就靠它了。二月份的越南,正是雨季和旱季交接的时节,昼夜温差甚大,白天太阳曝晒,整个就是夏天;夜里又陡然降至十来度,冷得直打哆嗦,而且经常雨雾茫茫,天地都是水汪汪的。
打了几十年仗的越南,几乎所有的山头都挖有战壕,由于下雨,战壕里常常积水。连队每占领一个高地,人困马乏,天黑下来,睡觉就成了问题。睡在山坡上吧,目标太暴露;挖猫耳洞钻进去吧,没准儿还没挖好又要走了。班排长们合计了一下,还是睡在战壕里好,可是战壕里有水,怎么睡呢?
先找低洼处挖个豁口,把战壕里的水放掉,壕底是稀乎乎的泥巴。然后让士兵拽很多草来,厚厚地丢在战壕里,一个士兵抱着枪,裹上雨衣,躺在草上,人就陷下去。其它士兵再往上盖些草,一个人位就安顿好了。
这样一来睡得还真香,隐蔽性、保温性都不在话下,即便下雨也不怕,就算是越军特工队摸上来,他也想不到那满是烂泥和杂草的壕沟里隐匿着许多的士兵。
不远处常有越军的尸体和死牛、死猪在腐烂发臭,顺风刮过来人就不敢大口呼吸。钻在草窝里却无此虞,浓郁的青草味儿会让你感觉特“环保”。
与其说睡觉,其实也就能睡三两个小时,因为很多兵力要用在夜间防卫上。越军化整为零,白天打“麻雀战”,夜里打“老鼠战”,折腾够了就钻回山洞睡觉去了,而我们还得睁大眼睛提防着。个别新兵弦绷得太紧,夜里一听到工事上边有动静,朝上就是一梭子,由此造成了些伤亡。所以夜幕降临后,谁要想在阵地上挪动一下,除了核对口令,还要报上门户:喂喂!我是某某!千万别开枪哦!
一天拂晓,我们排占领一高地,士兵们经过一夜的山地行军,累得倒地就睡,踢都踢不醒。排长无奈,看看时间还够,说,那就休息三小时吧,但一定要隐蔽。
光秃秃的山头没棵树木也没战壕,据说这样的光山是美军的燃烧弹所致,温度太高,连树根都烧死了,所以很多年后地上只有绒绒的一层草,这叫人怎么隐蔽啊?
我找了一处山水冲出的尺把深的小土沟,让两个体力好的士兵到山下砍了一些竹子来,搭在小沟上,盖上两件雨衣,又拽了些草掩在上面,然后,让全班沙丁鱼般地钻进去。我对大家说,只能睡两个来小时,否则草叶晒干变色了,就隐蔽不住了,一通炮弹打来,都得完蛋。
还好,炮弹没有打过来,大家睡了个短觉。只是两个小时后士兵们爬出来,满身满脸的蚂蚁,让人看得寒颤。
十来天后,战事相对稳定,连队转入阵地防御,轻易不再挪窝了。但即便这样仍然不能睡个安稳觉。为什么?跳蚤。
俗话说,北方虱子南方蚤,这两路神仙不知道为什么总爱与战争打交道,红军时期毛泽东笑称其为“革命虫”。眼下,“革命虫”又来闹革命了。
在战场上,最安全的所在可能就是猫耳洞了,猫耳洞也是士兵睡觉的地方,虽然不能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但四壁土墙却给人以足够的安全感。“在家靠着娘,出门靠着墙”,本性使之然。
一孔猫耳洞能把你与外面的淫雨、火光和隆隆的枪炮声顿然隔开,在惊悚与纷乱中给人以喘息和思索的狭小空间。在这里,你可以看看女朋友的照片,想想年迈的父母亲,悔悟以前做过的许多错事,发誓只要能活着回去,一定孝顺父母,多做善事,尊敬世间连同猫狗在内的一切生命,脱胎换骨地做个好人,并且还要告诉身边所有的人,和平是何等的珍贵,人类应远离战争……想着想着,人就睡着了。
然而跳蚤却要把你弄醒,十分地操蛋!
搞不清那么多的跳蚤是从哪儿来的。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天气冷,士兵们曾到山下空无一人的村庄里拿了些线毯、被单用来夜里御寒,于是就把跳蚤带上山了。也有人说山上的野猫、松鼠之类是祸源。总之说不清。
浑身上下奇痒无比,不停地抓挠拍打,随便哪儿拍下去,手掌上都会有些异物感:小的是跳蚤,搓扁了,放在指甲上狠狠一挤,“啪”的一声,十分解恨;大的是包疹,跳蚤的作品,星罗棋布,裤裆里最多。
包疹由点到面,慢慢开始溃烂了,流出的黄水和衣服粘在了一起,于是有四川兵惊呼:格老子是疥疮咧!广西兵尖叫:哇哇哇!我系不系染了麻风病咯哦!
排长着急了,忙叫人找来军医,军医一看,说,哪里是狗鸡巴的麻风病,就是跳蚤咬的,扔下了些紫药水走了。于是,枪炮声一响,猫耳洞口就会齐刷刷探出些些花花绿绿的脸来,涂了迷彩似的。
5年之后,一位军校学员到老山“见习”,回来后对我说,在前沿的那半年,最遭罪的就是潮湿和虫咬,先从裆部开始烂,慢慢地除了脚后跟儿,身上就没块好皮了,所以天天都是光着身子窝在猫耳洞里,出击之前才穿上衣服。
我连连说惭愧,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也脱成光腚呢?看来洋八路就是比土八路放得开,敢光着屁股打仗,光着屁股睡觉,光着屁股牺牲,我等自叹弗如矣!
作者:
沉默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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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3:59
《越战记事》之二十二: 战前,许世友的《十杀令》
1979年初,我所在的部队从中原急急开赴中越边境,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在边境线上,全连列队,由指导员张世伟宣读广西战区司令员许世友的十条战场纪律。30年过去了,依稀还记得十条战场纪律的大部分内容:
畏缩不前者,杀!
延误战机者,杀!
投敌叛变者,杀!
泄露军情者,杀!
违反战场纪律者,杀!
......
用刀杀!
十条纪律,嘎嘣作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犯了那一句,都是死路一条,而且“用刀杀!”
记得指导员在宣读这《十杀令》时,全连鸦雀无声。直到完毕,排长喊“向右转、跑步走”的口令,平时整齐的步伐显得有点乱,我想那是士兵们的思绪还没从震惊中平定下来。
作者:
沉默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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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3:59
《越战记事》之二十六:丛林中,那粒神奇的药片
出境之前,副连长陈德瑞召集班长开会,让卫生员杨涛现场做示范:先从山塘里提来一桶黄巴巴的水,然后丢进几粒乳白色、绿豆大的药片,拿一木棍哗啦啦搅搅,片刻工夫黄水变得清澈。
有人嚷嚷 “不就是净水片吗?见过!”
副连长说,“嚎个锤子!净水片只能把水变清,这药片能让你不得病,信么?”说完舀起一缸子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于是大家上前咪一口咂咂嘴:味道怪怪的。
开始发药,每人拇指大的一小瓶。往后的日子里士兵们知道了药片的重要性。平时人在高地上,水要冒着生命危险到山下取,匆匆在稻田或沟渠里灌满几个水壶,掉头就往山上跑,哪还管它清水污水。即便是稻田里倒着生蛆的死牛死猪,那水还是要喝的。说来,多亏了那粒救命的药片。
对越自卫还击战是在雨季和旱季交替时节进行的,白天炎热,入夜寒冷,而且雨水稠密。困极了,就裹着雨衣在战壕的泥巴里轮换着躺一会儿。冻得直打哆嗦,就拔些野草把自己盖起来。醒了,还要把淋进雨衣里的水小心翼翼灌到水壶里,放上一粒药片,晃晃盖好,省了一次下山取水的风险。
如此艰难的二十多天里,身边的兄弟竟无一人闹肚子、感冒或有其它不适。只是体重大幅减轻,半个多月不刮胡子,互相看去,野人般地眼生。
药片功不可没。按副连长陈德瑞的说法,那是军事医学院密不可宣的研究成果哦!
作者:
沉默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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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4:00
《越战记事》三十六:墙角里那张惊恐的脸
在越南时最不愿意干的事,就是下山执行搜巡任务。越南全民皆兵,男女老少都会躲在暗处打冷枪或冷不防扔出一颗手榴弹,所以官兵单独行动时都有些怵。
这一天,倒霉的搜巡任务终于轮到了我们班。我们防守的高地下面的一个村庄,老百姓早就跑光了,但夜里总是传来狗吠声,而且时不时还亮起灯光。天亮后,连长要我们班进村搜寻一下,摸摸情况。
这是越南谅山省脱浪县郊的一个普通村落,村里只闻狗吠不见人影,家家户户墙上并排贴着华国锋和胡志明的领袖像。领袖们的慈眉善目让士兵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缓下来。
我搜寻了许多农家都没什么情况,然而走进一间低矮的农舍时竟无端地毛骨悚然起来,幽暗的光线中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猛然调转枪口,呀!侧后墙角的一堆稻草里竟然有一双幽森森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几乎扣动了扳机,冲锋枪里压着满满30发子弹!
稻草悉悉作响,一个精瘦的老太婆爬了出来,身上脸上挂满了草屑。老太婆佝偻着腰身站起来,哆哆嗦嗦往前挪。我大喊“站住!”,她却听不懂,战前学的几句越南话情急之下也说不出口了。
老太婆挪到正当门,指着墙上的领袖像哇哇叫起来,嘴里喊些什么我也听不懂,但大概意思能明白,无非就是说中越友好什么的。
看到老太婆确实空着两手,我迅速环顾了四周:几件破家具,梁下吊着一只铜锅,墙角一堆稻草,再无其它。
战区的百姓都跑光了,这老太婆留下来做什么?该不是因为年老体弱跑不动而留下来的吧?像是。我注意到稻草堆边上的一只碗,碗里放着几粒核桃大的山药蛋。
再一想不对!那老太婆看上去不像有伤病的样子,尤其是那双东南亚人凹陷的眼睛,幽森地让人不寒而栗,而且疑窦顿生:村庄夜里的灯光与狗吠和她有没有关系?此时会不会趁我不备突然拔出支枪或扔出颗手榴弹?都有可能。
就在几天前,某部队刚出友谊关,就有一个路边的老太婆突然向运兵的汽车里投了颗手榴弹,死伤了很多人。这些个事情发生的多了,上级就电令部队:务必果断行事,不能让官兵更多死于冷枪黑炮之下。这份命令是传达到每一个官兵的。
怎么办?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一枪打掉扭头就走,所有疑虑和危险都会顿然解除。房间低矮无窗,声响不会太大,再说了,战场上死个人原本就不算个事。问题是,中国军人不是日本鬼子。
要不就用背包带捆起来丢在墙角?也不妥,一大把年龄捆束着不动,不困死也会饿死的。
握枪的手出了许多的汗。最后的决断基于一个闪念:唉,谁家没有老人?
我腾出一只手,取出挎包中仅有的3块压缩饼干,丢过去,然后一步一步退向屋门。
老太婆不再吱声,完全意外地张着干裂的嘴,凹陷的眼睛瞪得更大,木乃伊般的呆站着。我端着枪一步步退出院子,转身疾速离去。
我坚信背后不会响起枪声,也不会扔出手榴弹来,即便留在屋里的是魔鬼撒旦,我想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35年,但墙角里那双幽森的眼睛连同那张恐怖的脸总在夜深人静时浮现出来,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
作者:
沉默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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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4:00
《越战记事》46:战后,提着颗越军脑袋回国的失踪士兵
对越作战两年后,我跨团调入中~央~军~委命名的“尖刀英雄连”任职。战时的连长已经升任营长,他告诉了我发生在本连的一件事,让我惊叹不已,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对越自卫还击战中,这支担任穿插增援任务的步兵连打得很苦,战功卓著。打完了仗撤回国境线内,连队减员近半,其中的一位步枪手让连排长们很纠结,将近一个星期不见其踪影,活不见人死没见尸,按牺牲人员上报还是按失踪人员上报,意见不一。
第三天中午,连队在驻扎村庄的打谷场上开饭,远远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带路的村民,后面竟是那位步枪手。只见他蓬头垢面衣着褴褛,脸上瘦得只剩下两只眼睛,手里还拄着根树棍。
士兵顾不上打招呼就直奔饭桶而去,夺了个饭碗飞快盛满,然后呼呼扒饭,噎得脖子伸老长。士兵的步枪生满了红锈,子弹带和手榴弹还挂在身上,但屁股后的挎包鼓囊囊像是装了个大物件。
大家凑上前去,连长注意到那个圆鼓鼓的挎包,越看越不对劲儿,就问是什么东西。士兵满嘴米饭说了句:
“人头。”
“什么?”
“一个人头。”
顿时“哇”声一片,官兵纷纷往后退开。连长让步枪手先把碗筷放下打开挎包看看,士兵匆匆扒了几口,一边鼓起腮帮嚼着饭,一边解开军用挎包的两个袢带,倒提起来抖了抖,一个毛发篷乍的人头“咚”的一声落在地上,连鼻子带眼滚到了一边。
一股恶臭味顿时蔓延而来,所有人都闭了嘴不再吃饭,怔怔看着那个发臭发黑的球状物。步枪手扒着饭说那是个越南军人的头,是官是兵不清楚。
团保卫股迅速来人处理此事。士兵吃饱了饭就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说前些时连队开进途中短暂歇脚,他在路边的芒草中躺下,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觉得只是打了个盹儿,但醒来后却发现天已黑透。因为他位于班排的最后面,没人注意到这位在草丛里睡着了的步枪手。
士兵爬起来匆匆赶队,奔跑了半宿也没能追上队伍。越北密林中的胡志明小道有许多岔路口,走错一个就彻底没戏,他也彻底晕了头。接下来的两天里,士兵孓然一人在东南亚的热带雨林里漫无目标地奔走,山里不缺溪水,饿了就刨些野生的木薯根茎充饥,碰巧了还能抓条小鱼蛤蟆塞塞牙缝,走不动了就找个岩洞睡觉。战区的老百姓都逃到后方去了,但山下的村庄是万万不敢去的,空旷的山野中不时传来远方的枪炮声。
第三天早上,奔行在林间小道上的士兵隐约瞅见山坡下面走来一个人,士兵马上隐蔽在道边的树丛中,等对方走上来,看清楚了是一个拎着抢的越南军人。于是士兵瞄准开枪,对方应声倒下。士兵又“砰砰”补了两枪,仍旧趴在树丛里不敢动。
枪响过后好长时间,见周围没有动静,士兵悄悄出来上前看,一个越南军人仰面倒在血泊里,胸前中弹,死得透透的。一支冲锋枪撂在旁边。
士兵想,我消灭了个越南军人,这事儿应该让连队知道。但怎么才能让人相信呢?士兵摸遍尸身上下的口袋,只有一包香烟和火柴,这东西不能作证,但此时却是急需。士兵想把冲锋枪带回去,又觉得这东西算不得证据,战场落下的枪支多得去了。最后士兵拿出个开罐头用的指头长的小刀,想割下个耳朵带走,再一想耳朵也说明不了啥问题,战场上有的是尸体,割的谁的耳朵?回去说不清白。
于是这个“在乡下经常杀猪”的步枪手咬了咬牙,蹲下来用小刀冲着越军的脖子划下去。“刀太小,脖子上筋太多,一点一点割了好长时间才割掉。” 士兵后来对连长说,说得连长头皮直发麻。
脑袋割下来了,但怎么带走呢?想挂在腰间但没绳子,只好放在挎包里。士兵提着“猪头”把血水甩干净了,又掰了张芭蕉叶裹着,塞塞塞,塞在挎包里继续上路。
枪炮声渐渐稀落下来,士兵并不知道已经停战了。他隐约还记得出国那天傍晚是迎着落日跨过国境线的,返回国内就要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上午应该面对着太阳,下午要背对着太阳。就这样忍饥挨饿走了两天,终于走回了国境线内,但不是出国时的位置。
边境之内驻了许多撤下来的部队,一路上士兵被许多岗哨查问。士兵凭着一张“战区供给证”问路,供给证上写着本人的姓名、血型还有部队番号,很快就找到了本连驻扎的村庄,而且进村正赶上连队开饭。
保卫干事捂着鼻子用竹竿远远扒拉几下人头算是验证过了,然后让人找了个离村庄远些的山脚挖坑埋了。接下来就对肚子滚圆的步枪手严加盘问:有没有被越军俘虏过?是不是被威逼利诱放回来当探子的!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搞清楚了,所担心的那些事并没有发生。但怎么处置这个步枪手却有很大争议,有的说要给他立功,毕竟他消灭了敌人;有的说要严肃处理,理由也很充分;还有人说要奖罚并用,一时间争执不休,拖了很久。两年后我到本连任职时,这个兵早就复原了。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4:01
《越战记事》之二十四:面对这位异国妇女,你该如何?
昨晚看央视一套热播电视剧《我是特种兵》,其中有一情节:在特种兵选拔中,教官问:当你在敌国执行秘密穿插任务时,被一妇女撞见,杀掉?还是捆起来?
结果是,回答“捆起来”的,当即都被淘汰。
这一情节让我震惊。因为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中,我的连队就发生了与之完全相同的一件事。我甚至怀疑编剧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把它编入了剧中? 现在我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博友们听,设身处地想想:如果遇上这样的事,你会怎末做?
——那是入越作战的某天深夜,连队秘密潜入到越军某阵地前沿,准备策应身后的主力部队,天亮后发起攻击。
天已破晓,万籁俱静。潜伏在越军鼻子底下的官兵突然发现对面山上走来一越南妇女。官兵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越南妇女走近了,突然就发现了隐藏在脚下树丛中的官兵,惊叫一声,扔下竹篮掉头就跑。
开枪是不行的,那样无疑会暴露;但如果任其跑回敌方阵地方向,越军马上会知道情况,一通炮火打来,伤亡不说,整个作战计划就要被打乱。
情况万分紧急。说时迟那时快,一位士兵猫着腰飞奔出去,追上女人,一刀捅入后背,女人悄无声息倒地毙命。一切都安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树丛中的官兵们对刚才的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事情的后遗症在部队班师回国后渐渐显现出来:那位士兵立了三等功,但直到这位士兵退伍,连队官兵好像总和他隔着层什么,就连同乡的战友也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
我是战后调任这个连队任职的,这一情况是前任连长移交工作是我告诉我的。仔细想想,这位士兵做错了吗?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连队会增大很多伤亡,战事也不堪设想。但即便是这样,大家仍不愿与之亲近。士兵退伍时,哭得很恸。
作者:
东方骐骥
时间:
2014-12-25 14:10
这个不错
作者:
小山猫
时间:
2014-12-25 14:27
被遗忘的历史~~~
作者:
小山猫
时间:
2014-12-25 14:27
不可以被公祭的烈士~~~
作者:
告诉你我爱你
时间:
2014-12-25 14:28
先顶了慢慢看
作者:
蛋炒饭
时间:
2014-12-25 14:40
你酱紫说的话~~~建丰同志会又找到攻击的谈资了~~
作者:
gaosencctv
时间:
2014-12-25 14:44
希望能继续
作者:
熊哥
时间:
2014-12-25 14:51
唉,不胜唏嘘
作者:
Shaw·Eagle
时间:
2014-12-25 14:59
越战没了解过,进来学习下
作者:
朔月
时间:
2014-12-25 15:19
那是段被90后遗忘的历史。
作者:
zgyak47
时间:
2014-12-25 15:54
军人都是这样,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人就是敌人都可以消灭,无论平民还是敌军。相对而言,特警虽然也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但是他们的任务是保障平民的安全。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6:02
zgyak47 发表于 2014-12-25 15:54
军人都是这样,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人就是敌人都可以消灭,无论平民还是敌军。相对而言,特警虽然也受过严格 ...
因为特警是在国内作战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6:13
《越战记事》四十八:可怜新兵蛋子们
1978年底,部队还在原武汉军区沉湖农场担任轮值生产任务,我被抽调到临时组建的新兵连担任班长,带着刚入伍的新兵进行共同科目训练。然而仅仅训练了一周,部队就被一纸命令调回中原驻地实施扩编和临战训练,准备去越南打仗了。
按当时的说法,54军的三个师将要开赴云南的西双版纳,先机向越南奠边府方向穿插,沿途“竖起一道大坝”,把越南西线战场拦腰斩断,配合正面进攻的第11、13、14、50四个野战军实施大规模的歼灭战。战役目的能否达成,关键就看54军能否穿插到位并顶住潮水般突围的越军了。大家都说54军这支部队看来是“不准备要了”。
军长带着师团长们已经到西双版纳勘察地形去了,我们师要从战前的乙种师扩编为甲种师,本该当年复原的老兵不再复原,并从非参战部队抽调了部分老兵,连同刚入伍的新兵,将步兵营原有的两个步兵连、一个机炮连扩编为三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一个炮兵连。我所在的步兵连达到115人。
新兵们被匆匆分到连队。面对着一张张稚嫩的脸,连排长们忧心忡忡,新兵蛋子们连齐步和敬礼都没学会,枪都还没摸过,甚至都没见过手榴弹,又怎么去打仗、打恶仗呢?
接下来就是临阵磨枪的临战训练了。本来要一个月完成的一练习精度射击,新兵们只是走了个过场,就仓促转入二练习隐现目标射击和三练习夜间射击,随之就与老兵一起进入班组战斗射击;本该把教练手榴弹投够30米的及格成绩才能转入实弹投掷,但眼下顾不了那么多,全部新兵都要投掷实弹;本要花费大半年时间完成的爆破、刺杀、土工作业、行军宿营和战场救护等科目,有的仅仅是摸几下、甚至是看几眼就算完事。满打满算,新兵入伍四十来天就开赴战场了,最迟出发的也就52天,连排长们甚至还随口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因为一直在等候军委的决心和命令,54军一直到2月中旬才向战区开进。此时战事已由最初的“大打”改为“有限规模”,54军作战方向也由原定的云南战区仓促转为广西战区。17日打响对越自卫还击战时,54军大部还在开进途中。
在向战区开进的闷罐火车上,老兵们倒还有些说笑,但新兵们大都怔怔地坐着或躺着,很少说话,更不会笑。老兵们早已把枪弹摸熟络了,武器就像他们的肢体,遇到情况操枪开火那是无意识的动作,正所谓艺高人胆大。然而新兵呢?他们入伍才52天。
五天的火车行程中每天都会发一点白酒,这是我们营连私下的动作。这种辅助性“思想政治工作”很有效,它让车厢里的气氛高涨起来,连新兵们多少也有了些说笑,而不只是发呆。听说别的营连开进途中有逃兵或自伤的情况,我们没有,一个都没有,齐装满员达到战场。
到了战区,连队徒步向战场开进,士兵背负四五十斤的装备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走了整整一夜。因为必须准时到达进攻出发阵地,又是黑夜急行军,掉队的人得不到太多的收容照顾,最后一段路程上星星点点洒落着一些走不动的士兵,坐着的、躺着的、爬着往前挪的。他们大多是刚入伍的新兵。
佛晓之后,15分钟的炮火准备,炮兵群把数百米外的越军阵地轰炸成了秃山头。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步兵们蹲在攻击出发阵地的土坎后面,抱着子弹上膛的枪支瑟瑟发抖。容不得你不抖,巨大而持续的轰炸使得天地都在抖,密集的弹群裹挟着飓风并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仿佛是擦着步兵的头皮飞掠过去,在仅仅半里远的山头上形成海啸般轰炸,爆震和气浪飞翻而来,让人呼吸都困难。我身边的一位新兵裤裆都湿了,他这个年龄谈个女朋友都算是早恋,尿湿裤裆理所当然。
尿裤和打哆嗦并不意味着中国人不勇敢,当冲锋号响起的时候就很难再分出新兵和老兵了。但新兵军事技能和体力毕竟都不如老兵,所以在我的步兵班,战术安排上我总让新兵位于末端,危险和难度大的任务,也总是安排老兵去担当。
有一次全班攻打一个山洞,打完出来后发现少了一新兵,以为阵亡了,全班哀痛。我四下一看,却见士兵躲在洞口的草丛里,压根就没进去。我把他拉出来,什么都没说,两个月前他还在父母面前撒娇,两个月后却要面对流血的战场,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想必大多数班排长们也是这么做的。尽管对新兵有所照顾,但战后的伤亡数字统计,新兵仍占较大比例。这应征了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6:16
《越战记事》之二十七:战友中弹
一仗打完,山头拿下,庆幸没死,只是饥肠辘辘,于是和排长并坐在山坡上啃压缩饼干,啃得嘎巴作响。
正啃得起劲,突然一发子弹飞来,打在了排长肚子上,“砰”的好响,一米八几的汉子被仰面击倒,大虫一般向山下滚去。
我们太大意了,居然忘了对面的山头还在越南人手里,远远地挨了一黑枪。
我奔下山坡,在草丛里找到了排长。排长脸色煞白,两手死死捂住腹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飞快取出急救包,对排长喊我给你包扎你要坚持住啊!那时我是班长。
排长双目紧闭,手捂住肚子怎么也扒不开。我只好搬着排长翻了个身,想从背后包扎。我知道子弹打进人体,入口只有豆子大,而出口则是个骇人的血洞。
翻过身来,浸满汗渍的衣服上只沾着些草屑,并不见血。看来子弹没出来,还得从前边包扎,于是再把排长扳过来。
排长吃力地睁开两眼,示意我解开他的上衣口袋。我解开口袋,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他和妻子还有一岁儿子的合影,一家人笑得甜丝丝的。
排长盯着着照片,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又接过照片捂在脸上,照片下滚出两行泪。
我也哭了。我说只要还有一口气也要把你背回去你要坚持住啊排长!说着说着觉得有些奇怪:咦!排长拿着照片的嘛,手松开了!
赶紧包扎!一把扯开急救包,咦!前边怎么没血呢?
又扯开排长腰间的水壶枪套望远镜:军装上空空如也。
再翻过来细看后背:只有汗渍,不见血迹。
我晕!明明见排长被一枪撂倒,肚子上还好大一声响呢。子弹打哪儿去啦?
晕了好一会儿,想到了一种可能,拿过排长的水壶哗啦啦摇摇。水壶好好的。
再拿过排长的枪套,仔细琢磨,终于笑了,笑得心花怒放前仰后合!
一粒弹头撅着屁股卡在牛皮枪套上,摸上去还有些烫手。
撩开排长的衣服再看,光光的肚皮上有一花生米大的褐色斑点。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弹头击中了手枪套,穿透钢制的弹匣,燎穿了排长的衣服,并在其肚皮上狠狠烫了一把。
排长一个筋斗跳起来,咬着后槽牙对我说:这事儿,对谁也不能讲哦!
作者:
超人队长
时间:
2014-12-25 16:17
长啊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6:19
《越战记事》之二十八:特殊使命:焚粮
在国家利益和民族存亡面前,功过是非,恩怨善恶,都是过眼烟云。
这是整个越战期间,我最不愿记述的一段经历。
对越自卫还击战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步兵班被派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焚烧粮库。
这是整个越战期间雨下得最大的一天,谅山战役已经打完,打完后就要撤军了。早上,一道命令逐级传达到了我们步兵班:烧掉西南方向约一公里处的那座粮库!
对越自卫还击战的战略目的,除了歼灭越北之敌,逼其停下入侵柬埔寨的脚步之外,就是消弱越南在中越边境的战争能力,为我国西南边陲争取较长时间的安全环境。战争能力不单指军队,还包括生产、交通和物资储备等。粮食,无疑首当其冲。
一般来说像工业设施、粮食这类物资并不就地销毁,能运回则运回,越战期间也是这么做的。那座粮库原本也是该派个车队过去的,但可能是撤军在即时间紧迫、车辆安排不过来的原因,上级断然决定:销毁。
我的步兵班被加强了两具火焰喷射器后直奔粮库而去。粮库坐落在一个村庄的外围,我先派出步、机枪手们在村庄里搜巡一遍,确认无人后,在粮库四周布下警戒哨,其余进去点火。
越南的老百姓早就跑光了,这是一座多日无人看管的粮库。粮库管理员逃走前锁闭了所有的库房门。士兵砸开门锁进去,只见巨大而高耸的圆形屋顶下,梯田般的堆放着未去壳的稻谷,呈螺旋状高高地叠摞着,直至接近仓顶。还有很多装成麻袋的大米,麻袋上印有MADE IN CHINA的字样。粮垛之间留有一米来宽的走道,库房内很幽暗,只有外墙最高处的几个小窗口透进些微弱的光。
原本想着点把火就可以走人了,可事情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几个兵划着火柴这而点点那儿戳戳,火苗扑闪两下就熄掉了。
于是士兵从村里抱来稻草,堆放在仓库走道里,点火后人就撤出,顿时烟火四起,可以走人了。
然而队伍还没收拢,火竟然熄了。进去一看,走道上满是稻草灰烬,上边的装粮袋被熏得黢黑,但并没有被引燃。
看来要用喷火器了。于是让喷火兵站在库房门口,冲着里面的粮垛“扑”地来了一下,顿时烟火升腾,门外老远都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浪。
“集合!” 全班收队,准备撤场。但人没走开,火又熄了。
小心翼翼再进仓房去看,油烟刺鼻,装粮的麻袋被烧烂,大米从垛上倾泻而下,竟像沙子一般把火覆盖住,压灭了。
看来放火还是个技术活儿。问问喷火兵有什么招数,喷火兵说平时训练中没有烧粮库的科目,不知道咋办好。
知青兵隗广飞鬼点子多,他说村里有个学校,不如搬些桌椅板凳堆在粮库里,再用喷火器喷几下,兴许能点着。
主意不错,除了哨兵,其余人员全部进村当搬运工。桌椅板凳在仓库走道上高高堆起,人员撤出仓外,两个喷火兵上前连续喷射,黑红的火焰升腾起来,先从库房高墙上的窗口向外喷涌,瞬间就烧穿了屋顶......
一个星期后部队已开赴十多公里之外,却仍能看见西南方向那一簇向上升腾的烟雾,龙卷风般地与高空的云雨融合在一起。
整整一个星期连续下着雨,都没能把那冲天的烟雾压下去。到了夜晚,远远的还能看到火苗在地平线上升腾。
撤军回国后遇见营长,他告诉我烧粮库的当天晚上美国之音就广播了,说是中国军队在越南谅山省北部烧毁了一个储粮的仓库,全世界都知道了。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6:22
《越战记事》之三十九: 富贵逼人的越南山村小店
战云密布的越南,几乎所有的村庄都空无一人,村民早就跑光了。越南的村庄一般都不大,十数间泥坯茅屋依着山形水势铺摆开,丈余高的仙人掌被砍成墙的摸样围拢成院落,挡人而不挡风。
出境作战的中国官兵对眼前的情景并不陌生,因为国境线另一侧广西的村庄与之大致相同。然而越南的村庄里却有一个与中国村庄天壤之别的角落,那就是村里的百货小店。
中越之战的七十年代末,是中国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时的中国人结婚时能凑齐“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便是天大的奢侈。那些东西是要凭票的,一般的城市家庭几年也难轮上一张,农村想都别想。
而我在越南走过的许多乡村小店里,却能看到来不及撤收的整盒整盒的上海手表和一排排崭新的凤凰、永久自行车。竹子搭起的货架上摆满了当时北京王府井百货大楼都不多见的奢侈物品:花布,中华牙膏,军用胶鞋、收音机……所有物品上都有相同的一行字:MADE IN CHINA。
看着一盒盒泛着冷光的上海全钢防震手表,一排排高山仰止的凤凰永久自行车,中国士兵百感交集。他们都是中国工农的子弟,他们的父母在国内买斤豆腐都要凭票而且排着长队,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手表自行车却堆积在越南用竹子油毡搭起的山村小店里,落满灰尘。中国人割自己的肉喂肥了越南这只狼!
怎么处置这些圣物?愤怒的士兵能做的就是一件事:毁了它!
整盒整盒的手表被高高举起,重重摔在东南亚褚红色的石头上,金属的光泽四处飞溅。自行车则在其横梁上狠狠踹几脚,使之扭曲变形,再用匕首朝轮胎上划拉一下。价值和价格在这里是不能用货币来计算的。
严格的战场纪律容不得军人将物品据为己有,但带路的向导却不认这一套。战后回国时,向导穿了好几件绿呢大衣,衣袖里从手腕到手臂带满了手表。官兵们装着没看见,人家是广西边民,到战场生死走一遭,发点小财,不算大错。
作者:
zlwtsss
时间:
2014-12-25 16:47
这个不错, 我也认识一个参加过的人。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6:55
《越战记事》之十八: 部队出发之际
1978年底,我所在的团队由作战值班开赴湖北执行生产任务仅3个月,即被一纸电令召回原驻地实施临战训练,一个月内消耗的弹药比服役两年加在一起还要多。硝烟弥漫中,士兵面面相觑:这下真的要上战场了吗?
在战壕里,灰头土脸的机枪副射手石玉荣叹着气对我说:班长,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一下,还没娶婆娘哩,就这么死了吗?
这天晚上,连长隆大礼把我叫去,说,“咱步兵上了战场,情况危重,七去三还,如果连部被打散了,事情就糟糕了。这样吧,把你的副班长付合银调给指导员当通讯员吧”
我的副班长一米八几的个头儿,结实得像台装甲车,尤擅负重奔行。连长的用意很明白,万一指导员负伤了,“装甲车”就派上用场了。
“那我们班不就少一个人了?”
“少就少吧,全以为他牺牲了。”连长口气很坚决。
“好吧。”我没再说什么,但心里犯嘀咕:一个步兵班满共才两只冲锋枪,调走一支,火力受损很大嘢。还没上战场就先减员,不妙。
连队开始“打小包”,也就是把私人物品打成包裹留在驻地。这意味着一旦你从战场回不来了,这个包裹就成了你与家人联系的唯一物件了。当家人收到这个包裹时,你已经成为西南边境烈士墓中的一块墓碑了。
偌大的房间里无人说话,只闻哗哗的捆绑声。士兵们会趁人不注意,悄悄往“小包”里塞些叠好的纸张。那是向亲人告别的遗书。战后我曾经看了些这样的纸张,每一张都会让你鼻子酸楚,为人类最真实的情感而落泪。
我的遗书没有放在小包里,而是放在一件多余军大衣的衣袋里。我把大衣交给战前因病退役的一位战友,让他带回家乡,交给我的家人。然而直到战后,他却又把大衣还给了我。他告诉我,他见到了口袋里的那张纸,他希望能把大衣亲手再交还给我,而不愿看到老人的痛哭……
尽管严密封锁消息,但官兵家属们还是三三两两地来到部队,向亲人做最后的道别。我不愿回忆这撕裂人心的场面。我在一支打了建国后所有战争、执行过国家几乎所有急难险重任务的部队里服役近20年,这样的场面见得太多了。当部队登车时,你能体味到站在警戒线外的妻儿们撕心裂肺的感受吗?
——直到现在我还在想,把那些闹离婚的、包二奶的、不赡养父母的、虐待子女的人集中起来,在部队出发警戒线外站上半天,可能很多事情就解决了——这是后话。
部队出发前,我坚决不让家人来部队,尽管我家距部队仅100来公里的路程。
部队沿京广线向南浩荡开进。当闷罐火车经过某地时,我扒在一尺见方的车窗前,向东望着,久久不愿离开。向东60公里处,是我两鬓斑白的父母。此时已是深夜,我知道我的父母还在灯前坐着,在我开赴前线的日子里,父母每天也就打个盹儿而已。上午,母亲会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等邮递员,然而每每总是失望而归。
我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在打完仗撤回边境后没及时给父母报平安。我是班长,撤离战场后有大量的事情要做,直到第三天才腾出手写信。而同在一个连队、在家乡又住同一个院子的卫生员杨涛,却在第一时间写信给父母报了平安。这下子老家炸窝了,院子前后纷纷传言,贵丁不死即伤,要不怎么会没消息呢?母亲就此一病不起,终日以泪洗面,任谁劝说,都是水米不进。
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
我说:再好的士兵也不想打仗。
你说:你不是个好军人呀。
NO!你错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和平树下谁愿九死一生?只是到了民族危亡关头,身为军人,责无旁贷,这天下,有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牺牲固然光荣,但企望活着,却是造物主赋予人的本能。这话,想想也许不该军人去说。
在越南攻打一个山洞时,我在洞口留下了一个士兵守卫。但打完出来却不见士兵的踪影,好一番寻找,只见士兵蜷缩在一块石头后面,我上前一声怒骂,却又噶然止住。面对这位入伍才3个月的18岁士兵,我能说些什么呢?
我身边的士兵,在战场上趟雷引路,攻山头,搜山林,个个抢在前面,剩下最后一口吃的也要分给大家。这会让我感动和记忆一生。然而当部队撤军回国才几小时,连队又奉命返回境外战场执行新的任务,在淌过已炸断桥梁的边境河道时,我注意到有些士兵眼睛红了,一步三回头地向着国境线内连连回望……
仗打完了,部队班师回国,要给我提干。在过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但我不想干。于是体检量血压时憋着好大一口气,企图让血压升高不达标,却被护士长发现,挨了好一顿骂。当初从知青点入伍,多半是为了曲线回城;从战场回来后,更盼望能回城当个二级工,拿上37元的工资,对我们来说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但是部队不让我当神仙,提了排长,自此一干就是20年。
作者:
小山猫
时间:
2014-12-25 17:00
zgyak47 发表于 2014-12-25 15:54
军人都是这样,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人就是敌人都可以消灭,无论平民还是敌军。相对而言,特警虽然也受过严格 ...
参与拆迁另当别论。
作者:
酒醉丶微醺
时间:
2014-12-25 17:03
白斩鸡带红?
作者:
沉默的武士
时间:
2014-12-25 17:08
我服役时,部队好多干部是越南战场下来的,包括很多已经转业,但还住在部队家属院里的转业干部。去他们家,墙上挂着参战合影和各种战斗奖状,非常耀眼,有个退役尉官,满手臂的伤疤,我们退役时争三等功,他说:三等功我有7、8个,二等功有一个,你要喜欢那奖章,我拿一个给你。一句话听得我们西里花拉啊
作者:
汤姆叔叔
时间:
2014-12-25 17:30
很真实,去搜个完整版看看去
作者:
白头山
时间:
2014-12-25 20:49
这些文章发别的地方估计得被审个好几天
作者:
小北京
时间:
2014-12-25 21:19
哎,战争真的是很残酷的。。。。。
作者:
守护
时间:
2014-12-25 22:47
重温历史~
作者:
niuniu87333
时间:
2014-12-26 00:12
向最可爱人的致敬。
作者:
黑金刚
时间:
2014-12-26 00:47
啥步枪?一次才装弹八发?
作者:
gang9993
时间:
2014-12-26 00:51
那时候我小学3年级,打完仗的时候我们这里好多退下来的兵,凡是活着回来的,最起码是二等功,我表舅他们八一电影制片厂跟着部队去拍电影,每个人都发了一把"77"式手枪,我放学回来总叫我 表舅拿出来给我玩,弹夹里只有一发子弹,表舅说,去的时候就只发了一发子弹,是让你光荣用的
作者:
丰田骑车
时间:
2014-12-26 23:05
不错,
作者:
天天特价
时间:
2014-12-27 12:23
还是和平好呀
欢迎光临 【甩棍杂谈——全国最热门的甩棍论坛】 (http://www.mayi.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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